无论我在哪个城市工作,比如昆明,比如武汉,比如广州,我的国际学生中都少不了越南同学。年3月27日至31日,我终于有机会亲自到这个近邻去看一看。来回5天,2个城市,拜访4个大学、1所孔子学院、2个中介,大大小小近10场谈判或会见。
(越南传统服饰奥黛。图源:自己拍的。全文同)
飞机从广州起飞,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到达越南首都河内,比起到北京,竟然短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越南与中国也仅一个小时时差,比中国晚一个小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学一点当地语言是我每次出差的必修课,一来可以趁势了解一点点当地文化,二来可以拉近与当地人的关系,增强亲近感。文化交流,从来都应该是双向传播的,而不是单面向。
虽说越南曾使用汉字或汉字经过改造而形成的越南喃字,但其言语已全然不同于汉语。这次的语言学习算是最容易的了吧,越南语的“你好”发音为“清早”(音),“谢谢”就是“感恩”(音),我不知道“清早”是否从英文的“morning”(意为“早上好”)衍生而来,但我问过越南高校的师生,以“感恩”(音)表示“谢谢”是完全借用汉语。
汉语和中国对越南的影响显然不止于此。工作间隙,我们去河内的镇国禅寺走了走,这个禅寺离我们住的宾馆步行不到一刻钟,往来多次,我们决定一去。
(镇国禅寺)
禅寺占小岛而建,从岸边袅袅伸展开去,漫向湖心。禅寺始建于中国北魏时期,山门口的对联、寺中的石碑、塔林及各色神仙,无不刻画有汉字,且背山面水的选址、建筑风格、菩萨造像等等,汉风流韵,置身其中,恍若隔世,宛如在中国。坐在车上,在城市中穿行,映入眼帘的古建筑、古寺庙、古道观,无不如此这般。
(镇国禅寺的汉字对联)
除了喃字和庙宇道观外,历史上越南长期受中国影响,我们访问当地高校时,就看见当地学生在军训,而且,基本上我们所访问的所有越南高校的国际处或中文系老师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城市街道两旁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广播,总是让人想起她的邻居中国。更大的相同可能是两国都是社会主义国家,中国首都北京有一个天安门广场,河内亦然,只是规模小了太多,但格局、设计、标语、城楼、广场等别无二致。也正因为历史上的原因,用当地人的话来说,越南民众对中国感情复杂。而作为越南唯一一所孔子学院的河内大学孔子学院的处境可能是这种交织关系的典型体现。
就我的体会和观感,首都河内应该相当于中国国内的二三线城市,这主要指城市规划、市政建设、经济发展水平等。摩托车、踏板车、电瓶车是当地人的主要出行交通工具,当地人都自觉地佩戴安全帽,这点很好。曾问顺化外国语大学中文系主任廖灵专(LiêuLinhChuyên),她的回答是“方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且永远不会堵车”。当然,开私家车的人也不在少数,所见汽车多为起亚、现代、丰田、马自达等韩日德品牌,从未见中国品牌的车辆行驶。
(摩托车是越南人的主要交通工具)
越南的开放程度丝毫不亚于中国,路上所见,外国人遍地,等到得近海的顺化,来此度假旅行的金发碧眼更是走街串巷摩肩接踵。香江河畔,高架桥下,品尝当地小吃、与小摊小贩讨价还价的欧美人不计其数。河内的还剑湖畔甚至还有一个瘦小长发的老外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引得一众人等久久围观不散。
(还剑湖畔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瘦小长发的老外)
行文至此,必须说说越南的美食了。不论在河内,还是顺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恐怕非此莫属。河内也有一个西湖,水域面积比中国杭州的西湖小,但小而巧,小而精致,小而更加秀美。去时,已近黄昏,湖边“垂柳”依依,湖中波光粼粼,游鱼跳虾上下嬉戏、左右翻腾,竟也有人泛舟其中,好不惬意。华灯初上,则更具一番意境。
我们到西湖的主要目的比较庸俗,是吃饭。奔波一整天,除了脚打颤、嘴发麻、头发晕之外,肚子饿也是不争的事实。据说,这是越南国内唯一一家国营餐厅,名叫KEMHOTAY,服务员都有正式的国家编制,享受公务员待遇,当然,这只是那些年岁比较大的。也有一些年轻人,男男女女,他们该是合同制的了。
(还剑湖夜景)
虽然餐厅依西湖而建(实际上与上述镇国禅寺背靠背),但对湖水绝无污染,环境保持得绝好。油炸虾饼是该餐厅的特色,自然要点。虾饼中的虾就取自于西湖,可谓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一咬之下,清脆酥软,清香淡然,不油不腻,没有中国国内油炸食品的厚重油滑及给人的拒绝感。蟹黄豆腐、南瓜苗汤也超凡脱俗,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越南小吃还有炸牛肉、炸春卷,也都清丽可口,必须一试。
晚餐后,漫步西湖边,每隔十米二十米,总见路边停靠这一辆两辆自行车,后座上摆放着硕大的泡沫箱子,卖者远远地站着,若有若无地四处望,对要下不下的春雨好不为意。骑着摩托车或踏板车、电瓶车疏忽而过的人们停了下来,却并不下车,骑坐在车上一番交谈和交易,摩托车等绝尘而去。原以为类似于中国国内我儿时卖冰棍的,走近看时,才知是在买卖炸春卷,可见越南人对春卷的喜爱。
(河内西湖边售卖春卷)
当然,我最喜爱的还是越南米粉。在云南昆明时,曾尝过一次,从此难忘。米粉太常见,岂止中国有,很多国家都有。但其他地方的米粉,要么酸辣过分,要么油头粉面,要么被生硬的花生黄豆霸占山头,要么夹杂牛羊猪肉,要么充斥葱姜蒜味,全然没有越南米粉的清、淡、雅。米粉细腻光滑,嫩嫩的,柔柔的,白白的,像极初生的春叶,满是早春的生动活泼。即便加以调味食材或调味料,也取之原形原味,绝不打搅其自然天成的气息和品位,绝不矫揉造作生搬硬套,却也不固步自封,一如乡间妹子,真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不惹人喜爱。
(在路边摊吃越南米粉)
这里必须说到一个人,也就是前面提及的顺化外国语大学中文系主任廖灵专(LiêuLinhChuyên)。廖灵专的曾祖父是中国广东顺德人士,廖主任算得上是华裔第三代。和我同样的感受,她在越南也面临着行政工作事务繁杂、压力巨大、容易得罪人、费力不讨好等问题,“不如当老师做教授,待遇不会比做行政少”,我感同身受。她与我同龄,丈夫在广西攻读博士学位,自己只身在越南国内打拼,夫妻二人并未生养小孩,“不想养”。这句话给我的第一感受就是,这个人没有爱心,没有家庭观念。
然而,后面的交谈彻底改变了我的偏见看法。虽然做着事务繁杂、压力巨大、容易得罪人、费力不讨好的中文系主任,她每个月的收入也才多人民币,想来即便在越南,这份工资也处于社会的中低层吧。没有家庭的拖累,她就利用业余时间去做兼职,做翻译,当导游,向来自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地游客介绍越南和越南文化,赚取微薄的额外收入。利用自己的工资和打工挣得的收入,她在顺化外国语大学中文系设立“向日葵”助学金,资助那些家庭贫困的学生,助学金已经启动了很多年,也资助了不少贫困学生。
(与顺化外国语大学中文系主任廖灵专在一起)
“我还有一个Logo,周围是向日葵,向日葵中间是‘信心’两个字”。她的哥哥也在中文系任教,是前中文系主任,甚至她哥哥都不知道“幕后推手”就是自己的妹妹,有一次,她哥哥说“应该调查一下这个助学金,因为不知道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那些受到资助的学生更是毫不知情。她对我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哈哈。”
同时,每周日,廖灵专会联合附近的一家餐馆,做爱心午餐,以每盒越南盾的价格义卖给流浪者、病患者、穷困者、无家可归者。“越南盾?那还不到人民币1块钱啊!”我很惊异。“是啊,反正我自己也不想留什么钱,留着也没用。工资不够,我就去打工,做兼职当导游当翻译,这样会好一些。”很难想象,一个大学教师,一个系主任,会放下身段,放下面子,放下矜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和努力,想方设法去做慈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子女子,瞬间高大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强人”,让我肃然起敬,更让我这个三尺男儿羞愧难当。
在回答我的“你为什么这么做”的问题时,廖主任说,“我见过了太多生死,虽然我可以很镇定地为受伤者甚者死者包扎、梳洗打扮,但过后可能马上就会晕倒;我见过了我自己父母家庭和其他家庭的穷困和无助,虽然我也可以为自己的小家庭付出更多,但这些事情更值得做,更需要我去做。就这么简单。”回国后,我一直想,一个心中没有爱的人,一个心中没有大爱的人,一个眼中看不见穷困、疾病、无助和苦难的人,是无法做到也无法体谅的。
(汉风流韵的古寺庙)
下次再去越南,我想,我一定还会去看看那些汉风流韵的寺庙道观,还会去吃清淡素雅的越南米粉,去还会顺化,去看看廖灵专主任,还会在廖灵专接待我们的那家循环播放中文歌曲的餐厅就餐,细细地听她讲那些属于她的美好故事和美好理想。
初稿于越南顺化
年4月6日成稿于广州大学城
文/图作者刘小程
主播大圣神功六王爷
编辑/后期凌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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